母亲的“菜篮子”

贤贤 · 发表于 2016-1-12 10:59:39

清晨，东方刚露出鱼肚白，母亲就在厨房里燃起了柴火煮起了饭。当米饭在锅里肆意地散发出香味时，母亲就挎一个小巧的竹篮子，踏着轻便的布鞋，哼着歌儿上了田梗。待母亲回来，那篮子里便装满了红彤彤惹人爱的西红柿、青得发亮的辣椒或是有着魅惑紫色的茄子。

在我年幼的记忆里，母亲的菜篮子决定着一家人的生活。父亲吃了生活的苦，一味强调勤俭节约。小时候嘴馋了，知道找父亲只会得到一声呵斥，就悄悄找母亲要些零花钱，买点零食吃。母亲只要手头宽裕，倒也从不拒绝。我并非贪婪的孩子，理解母亲不易，若让父亲知道了还得追究，因此常警醒自己饿了就好好吃饭，母亲做的菜并不比那些零食差。母亲炒菜的功夫是不及父亲的，但她擅长做一些食物加工，颇得亲友好评。母亲做的爽脆酸豆角、麻辣豆豉、细碎渣辣椒、香辣腐乳、诱人麦酱、特制熏肉香肠、正宗红薯粉丝……几乎陪伴了我的整个寄宿时代。

母亲常把多余的菜拿到集市或县城去卖。即使翻山越岭，她也十分兴奋从不喊累。我便是这时发现她的经商天赋的。母亲用篮子将菜整齐地摆放好，逢着过路驻足的人都会热情招呼，从对方心理期待入手，细心讲解这菜的优点，譬如刚摘下来特新鲜啦、有某某保健功效啦、怎么做更好吃啦。一会儿的功夫，母亲就能把菜卖光了。而同样的菜、同样的市场，父亲可能会花上两倍以上的时间才能卖完。母亲往往能让买主开心与自己赚钱兼顾。而出身书香门第的父亲，既不屑于向人推销产品，又见不得老头老太太磨价，常常要么货没卖出去，要么没赚到钱。

后来，家庭条件慢慢改善，我们一家搬到了县城。母亲坚决不愿闲着，嚷嚷着一定要去做点小生意。思来想去，又进了农贸市场，将“菜篮子”变成了“菜摊子”，专营干货调料，有时候也帮熟人卖点时令产品。我去看她，母亲的摊位边总是聚集着很多人聊天。她交友广阔，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。在市场经营上，母亲常与父亲发生冲突。父亲慈悲为怀，见着亲友拿了产品来卖，总是不由分说便接着，价格也尽量往高了算。遇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老人、小孩要买，父亲便受不了对方的恳求，亏本出售甚至干脆送人。母亲说，如果不赚取合理利润，就会无力负担这个摊位，那么以后也就不再可能给亲友或他人提供方便，反而得不偿失。在这一点上，我向来是赞成母亲的，创业后更是深有感悟。一个企业不盈利是不道德的，因为不盈利，你本人和员工就随时面临着失业的风险，也浪费了自己占用的社会资源。我认为，天下生意，无论大小皆是如此。

农贸市场是马路市场。由于每日在那辛勤劳作，风里来雨里去，有时候连吃口热饭都顾不上，母亲的身体吃不消了。去年，她受寒生了一场病，可把我们都吓着了。母亲身体康复后还想做生意，我们坚决反对她再去摆摊了。

这时候，在原马路市场旁边，政府通过招商建成了一座“生活家”星级菜市场。新建的市场环境优良，场内干净舒适，各业态分布清晰明了，场内还有公司负责运营、管理。店铺宽敞，货物可分类摆放，水电齐全，再也不用为中午吃不上热饭而担忧了。全家一致同意，将母亲的“菜篮子”、“菜摊子”移到这里，变成了“铺子”。我们选了站前大道入口的位置，方便母亲跟人聊天。初冬时节，店铺开业后，母亲甭提多高兴了，每天坐在店里烤着火，与市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拉家常。偶尔去坐坐，我发现母亲竟与大多数人都相识，生意也就不言而喻了。我笑母亲大材小用，说不定还有做外交官的潜质呢！

我常去母亲的店里“淘宝”。土家麦酱、红薯粉丝、糯米糍粑、自制剁辣椒……这些食物，都与我的童年相连，都饱含着母亲对我的爱。虽然并非样样出自母亲之手，但我相信，淳朴乡亲们对生活的热爱，与母亲是一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