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利法院江垭法庭：法官踏霜破泥，温情调解让公道不缺席

　　深山火坑边的温情调解
　　初冬武陵山，寒风如刀，刮得人眉骨生疼。山顶小村海拔近千米，地势高峻，只能种耐旱的包谷和洋芋，是当地最贫瘠的村落。从村里到江垭镇法庭的20公里山路，盘旋在悬崖峭壁间，碎石遍布、坑洼不平，车轮碾过便发出“哐当”巨响，一趟车程颠簸近两小时，险象环生。
　　七十多岁的杨奶奶坐在堂屋，望着窗外荒芜的9亩山地，眉头拧成疙瘩。屋角那堆包谷是全家唯一收入，卧病在床的老伴患中风脑梗，药费压得人喘不过气，这场从盛夏拉锯到冬日的土地纠纷，更让这个家雪上加霜。
　　“从五月到十二月，我往法庭跑两趟没谈拢，小黄法官冒寒进山两趟，不仅省了鉴定费，还把2000块的事办成了！”杨奶奶摩挲着调解书，眼眶泛红。谁能想到，这场因桃树毁坏、鉴定难度极大的纠纷，在法庭与山村的往返奔波中，终被司法温情消融。

　　几年前，杨奶奶将9亩承包地流转给小林种桃树，满心盼着租金补贴家用。可小林经营两年后突然失联，租金分文未付，桃树荒芜在杂草丛中。杨奶奶家本就拮据，大儿子为照顾父亲放弃务工，二儿子入赘外乡，全家靠几亩包谷和洋芋地糊口。这9亩地是村里为数不多能种桃树的平缓地块，如今荒着不能种包谷，杨奶奶急得直哭，情急之下毁掉了地里的桃树。
　　小林归来后怒而起诉，案件于五月交到慈利县人民法院江垭法庭承办法官黄超手中。棘手的是，桃树已毁坏殆尽，残株腐烂、杂草丛生，无法准确核算实际损失，鉴定难度极大，且鉴定费用高昂，无论对杨奶奶还是小林来说，都是额外负担。“鉴定只会让双方成本更高，矛盾更深，不如尽力调解，既省时间又省费用。”黄超当即决定放弃鉴定，全力推进调解。

　　第一次去法庭，杨奶奶在大儿子搀扶下踏上山路，彼时正值盛夏，山路蚊虫叮咬，尘土飞扬。老人晕车吐得浑身无力，领口沾着呕吐物，抵达时裤腿沾着泥点，脸色苍白如纸。黄超端来热水，递上纸巾，组织调解：“考虑到鉴定难、成本高，2000块赔偿是综合实际核算的合理金额，互相体谅下。”可小林攥着桃树投入清单不肯让：“我买苗、施肥花了那么多钱，这点钱不够填零头！”杨奶奶哭着摆手：“买药的钱都凑不齐，哪拿得出这么多钱！”调解不欢而散。
　　几天后，杨奶奶揣着皱巴巴的几百块钱再赴法庭，彼时暑气未消，她额头渗着汗珠，手指却因常年劳作显得粗糙干瘪，红着眼眶求小林：“妹子，我实在借不到了，你再少点行不行？”黄超反复劝说，一边解释鉴定的困境与成本，一边协调双方诉求，可双方各执一词，第二次调解仍无结果。看着老人蹒跚走向回程车的背影，黄超暗下决心：“不能让老人家再白跑，我自己上门去！”

　　第一次上门已是初秋，阴雨过后山路泥泞，车子打滑两次。黄超深一脚浅一脚踩泥坑查勘桃树残株，杂草几乎没过膝盖，腐叶下的残枝难以辨认，更印证了鉴定的不现实。村民李大爷凑过来念叨：“小黄法官，杨老太是真难，老伴躺了六年，家里连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，这地荒着不能种包谷，她是急糊涂了才毁树！”向周围村民打听后，直到天黑才摸到杨奶奶家。斑驳木门后，土坯墙斑驳脱落，炕头躺着昏迷的老伴，杨奶奶正用粗糙的手给老人擦脸，屋里连个取暖的煤炉都没有。黄超心头一酸，从包里掏出带来的牛奶和饼干：“大娘，先垫垫肚子，我们慢慢讲。”他蹲在火炕边耐心释法：“毁树确实要担责，2000块是底线，而且咱们不用做鉴定，能省不少事和钱，我再跟小林好好沟通，一定帮你争取最宽松的方案。”深夜返程时，山路能见度不足五米，回到法庭已是深夜。
　　12月4日，寒风凛冽，黄超第二次进山。从盛夏到初冬，六个月的拉锯让这场纠纷更显棘手。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前行，风裹着枯叶打在车窗上，抵达时他脸冻得通红，双手僵硬得系不上扣子。杨奶奶连忙拉他坐到火坑边，柴火噼啪作响，映红了众人脸庞。黄超架起手机视频小林：“这案子拖了快六个月，桃树残株早就没法鉴定了，真要走鉴定程序，既费钱又耗时间。你看杨大娘家里境况，土坯房、病老伴，这地方只能种包谷和洋芋，一年收成全靠天，她为这事儿往法庭跑两趟，晕车吐得直不起腰，2000块真是她能承受的极限。”转头又劝杨奶奶：“小林种桃也不容易，育苗时天天守在地里，凑齐这笔钱，你就能把地翻了种包谷，不用再为这事儿揪心。”
　　这时，杨奶奶的大儿子突然开口：“黄法官，我再想想办法！”他裹紧单薄的棉袄，跑到屋外避风处，冻得瑟瑟发抖地掏出老旧手机，一个个拨通在外务工的同乡、远房亲戚的微信视频。“老弟，家里出了急事，能不能借我两百周转？”“表姐，求你帮个忙，凑够钱我开春外出打零工了就还！”他对着屏幕一遍遍解释情况，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，反复确认转账到账提醒。跑了两个自然村找信号稳定的山坡，联系了七八个人，终于凑齐了2000元。

　　回到火坑边时，他鼻尖冻得通红，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转账记录页面，激动地说：“借东借西总算凑够了！”杨奶奶看着手机里的转账凭证，抹着眼泪说：“小黄法官，你这么为我们操心，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让你白跑！”小林在屏幕那头看着这一幕，看着他冻得蜷缩的身影和手机上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，沉默片刻后松口：“黄法官，就这样办！”

　　最终，双方签下调解协议，杨奶奶让儿子通过微信将2000元转给黄超，拜托他转交给小林。这场跨越盛夏与初冬、免去鉴定程序的纠纷，终于画上圆满句号。几天后，黄超电话回访，得知杨奶奶已经雇人把地翻了；小林也主动打来电话：“黄庭长，钱收到了，谢谢你们，之前是我太固执了，多亏你免去鉴定、反复协调，不然还不晓得要拖到莫时候。”
　　法庭两趟，是群众对公道的期盼；山路双行，是司法为民的初心。黄超用脚步丈量民情，用耐心破解僵局，让初冬里的纠纷终得温暖结局，司法的温度，也深深浸润了武陵山区的每一寸土地。
（来源：慈利法院 作者：彭凯）